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午间皇帝归来,由太平公主侍奉着用过午饭,神色终是郁郁,也不愿跟她多说,便让她早早回府了。太平公主在府门前下车,薛崇简笑嘻嘻下了马,如往日一般替母亲打开车帘,扶着母亲下车,太平公主扫了他一眼,也不做声。驸马武攸暨忙迎上前来,道:“宅家回宫后怎么说?”太平公主横他一眼道:“我们娘母子说几句话,还要一一回禀你不成?”
武攸暨面色一滞,虽已成婚四载,两人也养育了一个女儿,但他在太平公主与皇帝面前总是有些畏缩,此时也不敢多说了,只讪讪一笑。太平公主道:“花奴说想换个屏风,我去看看,你不必跟来了。”
太平公主拉着薛崇简直进了薛崇简的屋子,又对贴身婢女吩咐了一句话,将诸人都遣散,静静望着薛崇简。薛崇简被母亲的凤目这样一凝视,心下微有些慌乱,却装作无事样笑道:“阿母,我要一个打马球的屏风,让那些画工多画几幅,过几日一换。”
太平公主冷笑道:“前几日你玩的那只猫呢?”薛崇简心下暗呼糟糕,却依然笑道:“昨晚上蹿到房上去,我喊它也不下来,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。”太平公主又道:“那宅家的猫呢?你可藏好了?”薛崇简佯作镇定道:“宅家什么猫?我不知道啊!”太平公主心下动怒,喝道:“你还不说实话!你以为宅家查不出么!待找出原先那只猫来,你还要命不要了!”薛崇简知道再瞒不过,吐吐舌头道:“没事的,我放在我的文具匣子里,让施淳带出宫扔了,阿婆再找不到的。”
这时门恰好打开,那婢女去而复返,手中竟是握着一根两尺多长的藤条,瑟缩道:“公主。”太平劈手夺过,对她吩咐道:“去告诉外头,把那个施淳打五十鞭,一家都发回长安庄子上为奴。”
薛崇简这才一惊,忙扯住太平的帔帛道:“阿母,他什么都不知道,也不晓得那只猫何处来的,只是照我的吩咐做罢了。”太平冷冷瞪他一眼,挥手示意那宫女出去,沉下脸道:“你胆子越来越大了,宅家的事你也敢搅和!”薛崇简道:“我讨厌他们欺负那只猫,就想教训他们一下。”
太平听他说得轻描淡写,心中真是又气又怒。往常他在家中跟武攸暨捣蛋,也不过是让仆人捉了耗子蟑螂之类藏在武攸暨的靴子幞头里,再就是武攸暨养的鸟儿,他看着顺眼的就放走,看不顺眼的都给虎头打牙祭了。这等小事自己一笑了之,却不料宠溺得他不知天高地厚,满以为皇宫还同自己家中一样,她一想到今日朝堂上母亲的脸色,心下便滚过一阵寒意,怒道:“至尊是皇帝,你敢哄她就是欺君,知道欺君是什么罪过!”
薛崇简也不是没听说过欺君者死这话,只是由母亲说出来只与过耳春风无异,他吐了吐舌头道:“阿婆最疼我,才不舍得杀我呢。”太平用藤条虚抽一下,喝道:“便不杀你,也须让你知道厉害,过来!”
薛崇简被那“呜”得一声倒是吓得一怔,只祈望如往日一般撒娇就混过去了,稍向前蹭了一步,摇晃着太平帔帛的一角微笑道:“阿母骂的我都记得,以后再不敢了。阿婆又不知道,就别打我了。”太平冷着脸道:“等你阿婆知道,你想挨打都不成了!”薛崇简想了想,又问道:“阿母怎么知道是我干的?”太平公主怒道:“你是我养的,我会不知道你!”薛崇简谄媚笑道:“阿母果然英明天纵,连这个都知道了。”
太平不论心下怎样无奈好笑,脸上仍是冷若冰霜,道:“我让你过来,你听到没有?”她容貌本与女皇相像,广额凤目,天生自带一份庄重威严。薛崇简望了母亲片刻,心下叹了口气,只得慢慢蹭上前去,伏在那张高足椅上。太平撩起他袍子下摆别在腰间蹀躞带中,又将他裤子扯了,乍然见到儿子修长的两腿与已略显挺翘的臀丘,太平心中微微一酸:他竟长得这般大了。随即心中忧虑更甚,薛崇简已经十二岁,过不得几年就要封官入朝,他还是这般任意妄为,触怒了母亲可怎么好?
她打定了主意这次要好生责罚薛崇简,手下不再留情,照着他翘起的臀峰处便是重重一鞭。薛崇简也不是没挨过打,总以为自己长大了数岁,这等打打屁股的责罚当更容易承受,孰料耳旁听着藤条划破空气的尖锐鸣叫,心下不由诧异:“这东西声音好大。”忽然一道火灼样的痛烙上肌肤,直刺得心头一惊,屁股上直如被撕开道口子般。他没有防备,哎呦一声喊叫起来,身子一跳就要站起来,双手忍不住回过去捂住被打之处,抬起头惊慌地望着母亲:“阿母,你怎么这样用力打我!”
太平气极反笑,喝道:“你有胆量做,倒没胆量受罚?”薛崇简苦着脸嘟囔道:“先生都说,鞭做官刑,扑做教刑,阿母不如换个戒尺什么的,别用这东西了。”太平懒得再跟他饶舌,扳开他的手将他重行按倒在椅上,道:“你再动得一动,我就将你送到上阳宫去,看看你阿婆用什么教训你。”薛崇简也知这顿打难逃了,两手抓紧了椅子腿。经过这片刻闹腾,兀自觉那一道鞭痕火辣辣作痛。他喘了口气,忽又想到李成器,真不知他上次怎样忍着挨了二十荆条,一时又想,既然皇帝的鹦鹉啄猫没有演成,舅舅一时便无事了,表哥应当会开心些。想到自己终于为表哥做了件大事,挨顿打反显出他仗义英勇来,心下便略安定了几分。
太平见他这回老老实实趴下了,神色倒不似往常嬉皮笑脸,也盼望他这次能真的知错。她想想总是以前对他宠溺太多,偶有责罚也总是蜻蜓点水,才让他如此放肆,思极自己养育儿子的苦辛,心下又是一痛,手下又加一分力,藤条重重击落。薛崇简哎呦哎呦乱叫:“阿母,就打五下!哎呦,我知道错了!再不敢了!哎呦!十下了!我要死了!”
他如此大呼小叫,太平只硬起心肠来当作不闻,十几下打过去,薛崇简屁股上一道道鞭痕便由白转红,太平的手段自然远不如宫中行刑的内侍,那些绯红伤痕交错凌乱,便如女子面上胭脂斜红一般。薛崇简只觉屁股一片针挑刀割样痛,这等钻心苦楚真是自出娘胎就没受过,实在忍不住,眼见得母亲帔帛如波浪般翻动,又是一鞭击下,下意识一躲,双手抱住太平握鞭的手,喘着气哀求道:“阿母,真的……真的疼死了,我知道错了,你饶了我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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