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韦团儿吓得魂飞魄散,疯了似地挣扎哭号,薛崇简皱眉道:“阿母,这是……” 太平轻笑着道:“她自恃青春美貌,却不知红颜变枯骨,也只是瞬息之间。你不是想替凤奴报仇么,看好了。”那内侍对韦团儿的哭求无动于衷,将一个散发着腾腾热浪的铜狮子骤然按在她那只莹白的手上。伴随着韦团儿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,一股焦臭的气味登时蹿入诸人鼻中。
薛崇简从未见过母亲用这等狠辣手段,虽然深恨韦团儿,可是面对这等场景,仍是禁不住心中乱跳,转过脸去不愿再看。
韦团儿支撑不住,痉挛几下便晕厥过去,那些内侍立刻将一桶冷水迎头泼下,韦团儿苏醒过来,望着自已焦黑的右手,躺在地上痛苦呻吟,已无力挣扎。太平笑道:“你是聪明孩子,今日你不说,我自然要杀你。你说了,牵出上头更大的人物来,才能将你遮蔽住。”韦团儿身子缩成一团,抽搐一阵,微微开口道:“那……请公主起誓……保我性命……否则,我……有死而已……公主,也将魏王拿来……烙上一烙……”
太平倒也钦佩她到了此等境地,还能稳住阵脚胁迫自己,怪不得武承嗣肯用她。太平笑着拿起一只瓷盅在地上掷碎,道:“我李令月对天起誓,我若害你性命,有如此杯,皇天后土,伏惟照鉴。”上官婉儿扫她一眼,却不曾吭声。
韦团儿喘息道:“奴婢……多谢公主,是魏王,将几个木人,交给奴婢,要奴婢埋在东宫……他说……事成后就收奴婢……做侧妃……奴婢只是奉命行事……”
太平微微笑道:“你可知魏王是宅家什么人?宅家待魏王如亲子,你攀出他来,还指望我能救你么?”韦团儿一时也迷茫,喃喃道:“请公主……明示……”太平笑道:“你仔细想想,要害皇嗣的,究竟是什么人?”韦团儿痛苦地摇头:“我不知道……我什么也不知道……公主救我……”她忽然明白了太平的意思,惊醒道:“是来俊臣!”
太平赞赏地点点头,向上官婉儿笑道:“不枉了你们都重用她。”她又向韦团儿笑道:“来俊臣为何要害皇嗣?”韦团儿虽在极度痛苦之中,但她在皇帝身边侍奉得久了,也有几分聪慧,急切中只想救命,便喊道:“来俊臣要谋反!他要先害皇嗣,再害公主与魏王梁王,剪除了宅家心腹臂膀,好谋害宅家!”
太平满意地点头笑道:“响鼓不用重锤,你这副玲珑心肝,我真该早栽培你。”她向内侍吩咐:“叫她画押。”旁边笔录的一个内侍上前,将两张白绢在韦团儿面前,韦团儿半晕厥中抬眼,只见那两张绢分别是两份口供,一份直指武承嗣,一份直指来俊臣,不禁迷惑地望向太平。太平笑道:“你只管画押就是,有了这东西,我才能让魏王也保你不是?”韦团儿到此也无法可想,只得照太平的意思,颤抖着左手在两份口供上都写下名字。
太平一抬手道:“带她下去吧。”几个内侍立刻拖起半死不活的韦团儿,薛崇简一直记得李成器最耿耿于怀之事,忙问:“你可知皇嗣妃被弄到哪里去了?”韦团儿虚弱地摇头:“宅家绞杀她们后,就让人拖下去掩埋,我也不知,埋在何处……”薛崇简心中一阵酸痛,怅怅然低下头。
内侍们见他无话,便提起火盆,踩着悄无声息的步子退下。宫女连忙点起香薰,门窗打开,帘外风迟日媚,莺蝶蹁跹;帘内烟袅茶香,佳人静好。与任何一个春日宁静的午后,都无区别。
太平接过宫女捧上的那两张白绢细细看了一回,将指认武承嗣那张拈出来,笑道:“婉儿,烦你再跑一趟,将这东西送到梁王府。”上官婉儿骤然抬头,静静审视着太平道:“今日带韦团儿出来,我在宅家那里已经担着罪责了。”太平微笑道:“我又何尝不是担着罪责?这个劫打活了,我们才有生路。”
上官婉儿道:“你要梁王做什么?”太平干脆利落道:“前有安金藏,后有李昭德,杀来俊臣已成水到渠成之势。只是来俊臣经营数年,又依附魏王梁王,我一个人办不来,要他们一起上奏宅家。”上官婉儿道:“你也知道来俊臣依附魏王梁王!”太平笑道“此一时彼一时,母亲用来俊臣震慑人心,也终究会杀他挽回人心。魏王梁王此时不出手,待来俊臣被别人推到,就会牵连他们。何况——” 她目光中竟滑过一丝温柔歉意,道:“你的话,三思哥哥定然听的。”
上官婉儿头上步摇微微一颤,胸口起伏,却是目视一旁不语。太平叹了口气,起身挪坐到上官婉儿身旁,握住她的手垂首道:“我知道让你办这事有些艰难,但我得救我哥哥,救我儿子,我不能把他们置于虎狼口边——婉儿,我此生只有你一个朋友。”
上官婉儿微微闭目,从太平手上拿过那张白绢,淡笑道:“至多不过一死,有你这句话,便是哄我,我也认了。”太平轻轻抚过上官婉儿如诗如玉的清瘦面颊,道:“你知道我不是哄你。”
上官婉儿离去后,太平向薛崇简笑道:“娘答应过你,这件事办成,你就可以去看凤奴了。”薛崇简欣喜之余,却又为母亲担心,道:“阿母,你留着那个韦团儿,会不会再被阿婆审出实情?”太平扑哧一笑,道:“你也忒老实了,我起誓不杀他,又没说旁人也不能杀她。”
薛崇简微微一凛,垂首不语。他拿起那盏茶抿了一口,茶汤冷了后又苦又咸,他皱皱眉放下,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:“阿母,上官阿姨是和武三思好了么?她如此清雅的人物,怎能看得上武三思这等伧夫?” 太平轻描淡写笑道:“她也不过是个女人——你当她是神仙?”
薛崇简望着母亲,太平发髻微动间,发上的一只金凤钗就闪动光芒,那本是些微之光,不知为何,薛崇简竟被它晃得双目一痛。
作者有话要说:这章其实就是大家如何齐心协力斗倒了格格巫,有人炮灰了,有人捡了便宜。倒来时太平公主在武周一朝第二大政治贡献(第一其实是推倒了她妈),我就稍微细致地写了下。也让小花奴见识下大人们是如何掐架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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