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宁长明脸上苍白一刻,又随着思绪慢慢回涌。
他垂眸看向杯中沉浮起落的茶叶,不禁想起自己和家族那飘摇未定的命运。精心算计一辈子的父亲病倒在床榻,母亲断了汤药,整日里深思倦怠,昔日门庭若市的丞相府也因太子的倒台而门可罗雀。
他想起他当年跪在祠堂,宁愿做贩夫走卒也不愿再入庙堂,正是看尽了家族的兴衰不过一瞬,更是想在樊笼之中求得一份自由。
而如今,自由似乎离他越来越远,他被这家族的沉重担子压着,就要踏入另一个看似光鲜的牢笼之中。
只可惜……时至今日,他已然没了别的选择。
半晌,沉默的宁长明抬起头,眼底再没了挣扎的彷徨,只剩一丝疲惫与孤注一掷的决然。他再次站起身,对着宁鸾深深地躬身到底,嗓音干哑得像一口没水的枯井:
“长明……多谢林公子厚爱。”他字字清晰,猛地深吸一口气,“长明愿为公子效犬马之劳,以报公子对宁家的再造之恩。”
宁鸾沉默看着他弯下的背脊,手指不由得微微一颤,却又立即缩进袖中。她缓缓站起身,虚扶起宁长明,“宁兄不必多礼,此后,便都是自己人了。”
屋角的鎏金香炉还在暗自散发着桂子香气,楼下人声幽微的熙攘中,旧日兄妹齐聚一堂,一个面具尽遮,一个满目沧桑。二人相对而立,中间隔着的,是那回不去的旧日时光。
……
宁长明心中大事已定,未曾想不仅缓了那欠债之期,更是在未来长久的日子中,谋得了可观的收益保障。他心中犯空,却又有了一份沉甸甸的踏实感。
宁鸾坐回桌前,抬手轻叩桌案。门外一动,却是那碧衣侍女碧珠敲门进屋,垂首静静等待宁鸾吩咐。
“去问问许大夫,今日是否得空。若是他闲着,便让他候着,待会儿随宁公子一同去丞相府看诊。再让账房支一千两银票,一同交予宁公子,以备不时之需。”宁鸾语速不快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见碧珠领命出去了,她笑着扭头看向宁长明,“宁兄不必有负担,就当是提前支取酬劳了。”
“林公子,这……”宁长明愕然,下意识想推拒,却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。
宁鸾话锋一转,言语中带着一丝精明的冷静,“你既入我望春楼,你若心系家宅,坐立不安,又如何能为我安心办事?更何况,我也得派人去丞相府看看,你所说的是否属实。”
宁长明哑口无言,心中顿时五味杂陈。对方的话尽是冰冷的算计,却字字在理,他一时辩驳不得,只得再次拱手,抱拳道:“公子思虑周全。”
宁鸾轻笑一声,差点压不住原本声线。她掩饰般的站起身来,走到窗边,负手望着楼下人头攒动的坊市。过了半晌才开口道:
“宁兄,过去的便让它都过去吧。丞相府繁荣一时,未必没有那再起之日。京州与南部的商路,尚需倚仗你的才干打通。此举不仅关乎你我,更是关系着京州城中的万千百姓的生计。”
宁鸾缓缓转头看他,语气沉静,“宁兄责任重大,明白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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