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郁霖吃完药,躺在病房里休息。自从离开学校来住院,他已经很久没有发过病了。学习、考试、竞争都是病毒,而精神病院像一座真空的岛屿,将这些脏东西统统隔绝在外。
在这里,人可以心安理得地退化成人最原始的样子,吃饭、睡觉、休息。他只要能把饭菜咽下去,就能得到夸奖。上次享受这种待遇,大概是三岁之前吧?
郁霖的成绩并不差,他初中就读于一所乡镇中学,那里的学生大多是来混个文凭的,毕业就出去打工,或者读本地的中专。郁霖的父母都是普通农民,没指望儿子出人头地,更出不起两三万的借读费,于是就让郁霖在家门口的初中上学。
没想到入学之后,郁霖展现了出人意料的学天赋,课本上的东西随便听听就懂了,除了语文和政治这种主观题多的科目,其他科经常考满分,成了闻名全校的传奇人物。连习惯了混日子的老师们都为之振奋,生怕耽误这个天降紫微星。
中考时,郁霖以近乎全科满分的成绩考上了市重点高中,他的初中为此挂了半年的横幅。
熟料这所熠熠生辉的高中,是郁霖噩梦的开始。
这所高中原本并不起眼,被另外一所高中压得死死的,但六年前校长突发奇想,带领全校的管理层远赴湖北某名校深度学习,并将一整套先进经验照搬了回来。落地执行三年之后,学校的升学率和重本率突飞猛进,力压竞争对手,成为最热门的选择,甚至有不少外市的学生特意过来借读。
郁霖作为名副其实的全村的希望,进高中之前还以为自己可以像从前一样,轻轻松松就把书给读了,但进来的第一天他就发觉到不对劲:教材刚发下来,居然就有人开始缠着老师问问题了!
一打听才知道,周围同学多多少少都在暑假补习或者自学了高中课程,只有他,撒开手玩了三个多月,网吧打游戏,下池塘摸鱼,早就把课本丢到一边了。不过这倒不要紧,郁霖相信自己临时学也不会落后。
真正让他感到恐惧的,是这所学校密不透风的管理模式。
在这所全封闭式的寄宿高中,时间被规划到按秒计算。5:30 起床,5:45 跑操,6:15 早读加早饭,7:00 开始上课,晚自习到 10:30,11 点熄灯睡觉。当然,这并不是一天真正的结束,绝大多数人会在熄灯后用充电的小夜灯躲在被子里继续学习,直至凌晨。
天空中仿佛悬挂着巨大的钟表,逼迫每个人时刻紧绷着心弦。生活是黑白的,只有光荣榜是血红的。
这里的学生没有男女之分,没有青春的悦动,目之所及每个人都是敌人,所有人身上都散发着没时间洗澡的酸臭味。
在这样极端的环境下,郁霖丧失了对学习的全部兴趣,他成了一个麻木的机器,每天战战兢兢,生怕落后。可他又无法像其他同学那样全然投入。
他总在想,这样真的是对的吗?
时间在每周一次的考试中过得飞快,但身处其中的每一秒都如此难熬。郁霖维持着不好不坏的成绩,浑浑噩噩混完了高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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