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车轱辘轱辘向前。
明慧的肚子也不时咕噜咕噜地叫着。
不过二者音相同,倒也为明慧掩去了不少的尴尬。
山路崎岖且多岔路,明慧不时为向东生指点着路径。
“走这条路,要近一些。”
“对,直走,再左转个弯,就回到大路上了,然后一炷香的时间就到青田镇了。”
周咫:“看你对这一带好像很熟,你在这里呆了很久?”
明慧翻了个白眼:“你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地图吗?”
周咫:“知道啊,但地图也没这么细致吧?”
明慧:“你还不信?给你长长见识。”
说完,明慧从腰间拿出一块折叠得四四方方,薄薄的事物递出:“你看看,见过没?”
周咫接过打开,感觉入手细软,便知不是凡物。
明慧指着地图上的一角:“喏,这里便是同安郡,这里便是临县的青田镇,你看,这些细小的线便是小道,略粗的线便是大道,弯弯曲曲的便是河水,起起伏伏的便是山脉,懂了没?哪,再看你熟悉的山顶镇,是不是一目了然?”
这些周咫自然懂得。
他细细查看地图上的山顶镇与自己记忆相对比,发现这地图果真详细,山川河流条条道道都极尽详致,堪比他这个本地人。
周咫:“你这是从哪里得到的?”
明慧有点小得意:“这是云州府内部用的地图。市面上很少见,你不知道也很正常。”
听到这话,周咫不由上下打量了一下明慧,眼中闪过一丝异色,心中大致对她的身份有了一点猜测。
这就是一个闲得无聊,被管得很严且满脑子幻想的权贵家的姑娘。
周咫:“你的包裹怎么被抢了?”
明慧当即凶巴巴道:“谁敢抢本姑娘的东西?打不死他。”说完还挥了挥拳头:“是被人偷了,该死的小贼。别让本姑娘遇到。”
如此重要的东西还能被偷?
周咫不说话了。
明慧:“喏,你喜欢这地图,我就送给你了,权当饭钱。”说完,一把将地图塞在周咫的手上。
周咫也没拒绝,毕竟他不是开的善堂,再说,这地图精美细致,比朝南斋的地图不知好了多少倍,他也喜爱。
周咫假意道:“这怎么好意思?”
明慧撇嘴:“不要假惺惺了,你的神态举止可比你的嘴实诚得多。”
周咫有些不好意思,遂叉开话题:“给我讲讲你骑马仗剑闯荡江湖的事呗。”
明慧苦着个脸:“我现在肚子饿得都抽筋了,咱吃完饭再聊行不?”
周咫当即道:“老向,速度快点。”
向东生嘴角抽了抽,老向?我特么怎么又成老向了?我很老吗?这名字一听就是个车夫名,你们还真当我是个车夫啊。
心里虽这么想,但向东生还是加快了速度。
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,马车果然也在一炷香的时间到了青田镇,这让周咫多少有些吃惊,这女人算得这么准?这得对地图有多深的了解才行?
兴隆酒楼,大厅,包间已经坐满,三人只好在大厅就座。
周咫一口气点了一大桌子的菜,而且还是最贵最好的那种,随即便不顾形像地狼吞虎咽,还一边含糊不清道:“吃啊,不要客气,反正都花钱了。”
那粗鲁地吃相,哪还有个先生该有的模样?
就连向东生也看得直摇头,心里唏嘘不已,人真是不可貌像啊。
谁能想到外表如此儒雅的周咫,吃相会是这般模样?这是多久没见晕腥了?还是饿了很久?
明慧向周咫投了个感激的目光,随后也就大口大口地大快朵颐,貌似在与周咫比赛较劲一般。
这般动静,自然引得一众食客纷纷侧目,这让脸皮厚的向东生都有些脸上挂不住了,只能是低着个头,如一个“小媳妇”般在那细嚼慢咽。
不过受周咫与明慧的影响,后面向东生也放开了,也甩开膀子大吃大喝起来。
一阵风卷残云,三人把一大桌子的菜给全干光了。
酒楼的掌柜一脸笑意毕恭毕敬地把三人给亲自引出了门,那神情像是遇到了绿林好汉。
明慧突然对着周咫嫣然一笑:“谢谢你。”
周咫:“不用客气,一顿饭而已。”
明慧眨了眨明眸:“我说的不是这个。”
周咫也眨了眨眼:“那更不用客气了。”
向东生疑惑地在二人脸上看了看,不明白这二人在打什么哑谜。
有了这一遭,车上的明慧与周咫无形中亲近了不少,说话也就随意了很多。
周咫:“现在酒足饭饱,可以给我讲讲你的英雄事迹了吧?”
明慧微微一笑,也不矫情,当即给周咫讲起了她这一路的所见所闻,比如去了哪座山,看过哪处景,揍了某个恶霸,成全了某一对小情侣等等一系列的事情。
周咫听得津津有味。他发现明慧并不像书上所说的权贵家的子女那般骄横,相反,明慧很平易近人,很具备亲和力,很真。
末了,明慧问:“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呗。”
周咫默了默后道:“我的故事可没你的精彩,不说也罢。”
明慧翻了个白眼:“你这人磨磨叽叽的,真不痛快,我都说了,你干嘛不讲?快点。”
周咫想了想:“我说我是个教书先生,手底下有三十多号学生,你信吗?”
明慧惊讶了下:“信,为什么不信?难怪迂腐气这么重,都快赶上老夫子老学究了。要不,我以后就叫你老学究老夫子怎么样?”
周咫翻了个白眼,有些郁闷道:“我迂腐吗?我觉得我挺开明的啊。”
“嘻嘻,我说的是形象气质,又没说你的为人。”明慧歪着脑袋打趣道。
周咫顺势问:“那我为人怎么样?”
明慧想了想:“还行吧,挺体贴人的。”
感觉到自己说这话有歧义,明慧脸颊微粉,把头微微转向另一边,补充道:“挺善良的。”
周咫笑了起来:“你从那里看出我挺善良?”
明慧转过头:“直觉,跟你说啊,女人的直觉都挺准的。”
周咫愣了愣:“还有这说法?”
明慧白了周咫一眼:“女人的事,你不懂,你还是给我讲讲你的学生吧,我感觉这里肯定有故事。”
周咫这回没矫情,当即讲起了与自己学生相处的一些趣事...
“你一个人打了所有人一顿?噫,不对,难道你也是修士?”
“不然我怎么敢引狼入室?”
“谁是狼了?你给我说清楚。”
“比喻,比喻而已。”
“比喻也不行。”
“........”
“哎,你多大了?”
“十六了,你呢?”
“好巧啊,我也十六了,我腊月的,你呢?”
“我冬月的,刚好比你大一点,以后你叫我哥吧,我罩着你。”
“切,谁要叫你哥了....”
二人一路说说笑笑,相谈甚欢,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。
或许对方是年龄相仿的少女,或许是一直没有同年龄的人对等深入交流,或许是一直要扮演先生的角色,周咫这些年过得都比较沉闷,沉闷到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符。
但在此时,周咫找回了少年,做回了少年,有了少年该有的模样。
就连到了大通镇,周咫也忘了让向东生回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