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能有什么心思呢?”
祁王府内,
李奉在府上侍女的侍奉下褪下繁重的朝服,换上了一袭白袍。
他一边笑着,一边对身旁的张越道:
“我爹让我到京城走一趟,我就来了,无非是听令行事,我有什么心思,重要吗?
方才下朝的时候,我名义上的那位大哥,叫我到东宫吃饭,说小弟远道而来,做大哥的要好好款待款待。
这是想通过吃饭的机会,好好看看我了。
不愧是我大宁坐的最稳当的太子啊,这操心操的,啥事都想管上一管。
唉,越子,说起来我这大哥,我又想起来了,
我是真的看不懂我这两位京城的堂兄,你说他们两个,关系是真好还是假好?
你说他们关系好吧,今年科举殿试,那太子殿下可是派手下御史参了二殿下府上那位状元一本,叫陆瑜是吧,直接状告人家舞弊,想一棒子把人家打落尘埃,这不明摆着不想让我那二哥的手涉足朝堂吗?
按理说,这夺嫡之争,从那时候就该开始了。
可偏偏,从那之后,京城里一点动静都没有,跟什么都没发生是的,兄弟俩人相安无事。
后来陛下遇刺,二殿下外放出京,名义上是去给夏老家主祝寿,可实际上,看他这一路上的所作所为,又是杀贪官又是整江湖的,就差个钦差仪仗了。
我可是知道啊,据咱辽东密谍所说,
咱大宁那无所不入的采律司,可是有一部分掌握在这位太子殿下手里的,但你看我那二哥此番出京,
十三衙门听他的正常,那本来就是人家的衙门,
可为啥沿途的采律司也对他言听计从?
就说汴州那一回事,我那二哥脚还没踏进汴州城呢,采律官就把这座城官员们的信息送过来了,这才有了他入城就大挥屠刀的行径。
这不明摆着,我那太子大哥早就把调动沿途采律司的权柄交给二哥了,人家兄弟俩是一伙的!
路过燕州的时候,听说二哥要去给夏老爷子过寿,我就想着过去先问个安,顺便看看我那二哥到底是个什么模样。
你还不知道吧,
在我十岁的时候,有一支商队到了辽东,进了辽州城。
我到现在还记得,那商队的掌柜是个咪咪眼,脸上总是笑呵呵的。
后来,那商队仅仅用了三十日的时间,便直接挤占了辽州城大半的香粉市场。
他们所售的那款商品,就是如今风靡大宁的……香水。
这是等我后来才知道的,那支商队,其实是蜀王府的商队,
当然,那年还没有蜀王府,
那支商队,是当时年仅十二岁的二殿下,自己鼓捣出来的。
那可是十二岁啊。
在我们出城前,又有一支商队进了辽州城,这次,他们卖的是酒。
就是你买了几坛送回虎池的那个茅台。
他的产业太多了,据辽东密谍报,雪松居、春归楼、大鹏商号,背后都有着他的影子,大宁各地都有他的商号分布。
这就是布局啊,从他少年时期……就开始的布局。
现在,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绕路去一趟燕州见他了吧,不是像你猜的,我从小仰慕的他诗词那么简单。
虽然,也确实有这么一方面原因吧。”
李奉嘟嘟噜噜了一大堆,身旁贴身侍女终于给他换好了常服,他这才拍了拍袖子,起身向门外走去。
张越也跟在了他的身后。
他略微犹豫了一下,还是开口道:
“殿下,王爷此次派你入京,到底是给你安排了什么任务?
咱们都已经进京了,您现在可以告诉我,咱们到底要做什么了吗。”
张越是知道的,自家王爷要有行动,是一场大行动。
他本就是被虎池视作接班人的优秀弟子,门派里的许多动静都瞒不过他,他又是祁王世子的好友,王府里的许多动作他也都看的清楚。
他又不是傻子,怎么都能分析出点什么来。
祁王府门口,马车早早地就备好了,静静停放着。
李奉一手掀开车帘,回过头来,看着身后的张越,笑道:
“咱们只有一个任务,那就是等。”
“等?”
“等一场戏,
一场……
瞒天过海的大戏。
到时候,咱们可能也得上台演上一场呢。”
……
“小奉,来了啊。”
东宫门口,
太子和陆瑜迎接着一身白袍的李奉。
“小奉见过大哥。”
李奉嘴角依旧含着那抹微笑,恭恭敬敬地俯身一礼。
太子连忙上前扶住了他,装作不愉道:“你我兄弟,施何大礼,快快起来。”
“是。”
李奉这才直起身子,笑道:“小奉自小便没有兄长,今日得见大哥,实在是喜不自禁。”
“你我兄弟虽未曾见面,但毕竟血浓于水,千里之遥又如何,你我终究是一家人。”
李泽渊扶着李奉的胳膊,拍了拍他的手,满脸真诚道。
陆瑜在一旁……
笑而不语。
要么说李泽渊李泽岳他俩是亲兄弟呢,演戏这一块,当真是同一般的浑然天成,毫无匠气。
当然,
李奉也不差。
李奉转过头,看向陆瑜,又扭头看向李泽渊,问道:
“大哥,这位是……”
李泽渊也笑着回答道:
“奥,这位是陆瑜,你应当听说过,咱们大宁承和二十年的状元郎。”
“?”
在这一瞬间,李奉高高挑起了眉头,又迅速恢复原状。
他打量着面前这位儒雅温和的青衫男子,心里陷入了深深的思索。
承和二十年的状元郎,就是今年啊,和我想的应该是同一个人吧……
你他娘到底是哪边的?
“臣陆瑜,参见世子殿下。”
陆瑜一丝不苟地拱手行礼。
李奉收起心思,看着一脸正经的状元郎,回礼道:“陆修撰客气。”
能跟在太子殿下身边来迎接自己,那想来是太子真正的自己人。
或者说,代表老二来的?
可太子殿下不邀请你,你代表谁也来不了啊。
李奉发现,无论他再怎么看,自己这两个堂兄都是一伙的。
“走,进去吃饭。”
太子邀请道。
“好。”
李奉笑着应道。
三人结伴朝内厅走去,路过花园时,李奉发现了两道倩影。
一道红,一道蓝。
正在花园亭子中做着一些不可描述的动作。
陆瑜也发现了,
那红色倩影,不是自家名义上的正统主母吗?
此时,赵清遥小脸绷着,一脸认真,正提膝抬拳,做着一种怪异的拳法姿势。
身后,太子妃张秀也在模仿着,确有几分神韵,虽是怀胎四月,但一点不耽误她的动作。
毕竟是将门女子,还是有功夫底子在身的,学些拳法套路也是手到擒来。
看着花园外三个年轻男子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们,赵清遥和张秀连忙收了招式。
虽说拳法确实是正经的,但动作属实不是多好看,确实怪异了些。
“咳咳,秀秀,清遥,你们这是做什么呢?”
太子抿了抿嘴,向主动走来的两位女子问道。
“遥丫头这不是刚从如云观回来吗,向云心真人学了套拳法,对宝宝好的,对我的身体也有益处,专门来教给我。”
张秀笑呵呵地应道。
遥丫头,是京内长辈们对赵清遥的称呼,包括太后、太傅、皇帝、云心。
一来二去,也就有很多关系好的同辈人也这么称呼她了,更多了些亲近与玩闹的意味。
赵清遥眨了眨眼睛,向太子矮身一礼:“清遥见过太子哥哥。”
太子含笑点头:“有劳清遥妹子了。”
“这位便是小奉吧,当真是一表人才。
早知道你要来,我方才就派人去嘱咐了御膳房,让他们好生准备了午膳,应当是能符合你的口味。”
张秀此时又把目光投向了李奉,热情道。
李奉面对着张秀和赵清遥,又是一礼:“小奉见过两位嫂嫂。”
张秀自然不会觉得什么,还一脸热切地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枚玉佩,这就要送给李奉。
赵清遥则是俏脸一红,她还是第一次被人称作嫂嫂呢。
李泽渊看着自家夫人的动作,则是一脸无奈。
她这喜欢给弟弟们发玉佩的习惯又犯了。
老二老三老四李洛都有她送的玉佩,现在又多了个李奉。
李奉茫然地接过玉佩,目光看向太子。
李泽渊无奈地笑道:“收下吧,这是你嫂嫂的见面礼。”
闻言,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陆瑜……瞬间把不怀好意的目光投向了赵清遥。
同样是嫂嫂,你别管成没成婚,你就说人家刚才叫没叫你嫂嫂吧。
赵清遥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,她先是一愣,随后右手犹犹豫豫地向自己腰间摸去。
她也挂着一枚玉佩,是她长年佩戴的。
只是……这玉是皇后娘娘生前送给她的,她珍惜了很多年,实在不想送出去。
除此之外,身上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。
这时,
张秀微微一笑,早有准备似地又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个木盒,再次递给李奉。
“这是你二嫂给你准备的,她脸皮薄,现在还没成婚,不好意思直接送给你礼物,你且收着吧。”
李奉……笑呵呵地伸手接过。
“小奉,谢过大嫂二嫂。”
“都是一家人,客气什么。”
张秀大大方方地道。
赵清遥只是微微笑了笑,点了点头。
李奉也笑呵呵地看着赵清遥,
一脸纯真道:
“今日终于见着二嫂了,
前些日子小奉去了燕州,见到了二哥一面,
小奉当时还以为……
一直跟在他身旁的那个姜神捕就是您呢,哈哈。”
“……”
此言一出,
气氛……瞬间一滞。
太子低垂下眼帘。
陆瑜把头抬起,四十五度看天。
张秀眨了眨眼睛。
赵清遥……深吸一口气。
……
“我怎么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呢?”
通向萧州城的官道上,李泽岳坐在马车中,忍不住回头看了看。
“大热天,哪里来的凉气。”
对面,姜千霜撇了撇嘴道。
李泽岳哼哼着,抖了抖袍子,似乎想把不存在的脏东西抖下来:
“准是有人想害我,已经被我强悍的武者感观隔着千里感受到了。”
姜千霜看这家伙一脸忿忿的样子,无奈地叹了口气,道:“别贫了,萧州城快到了,你想好怎么做了吗?”
“当然想好了。”
李泽岳点了点头,嘴角扯出一丝笑意。
十三衙门关于张家张难的信息早就被送到了他的案桌上,详尽无比。
“不管跟老子抢女人是不是你的本意,但既然这回事落到你头上了,只能算你倒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