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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种事谁想得到!”孙夫人说,“连他身边大伴都没发觉,娘娘叫去一说,当时就要撞墙角,哭得眼里都流出血来了,直说是他老糊涂了,没能发觉出不对来。”
比起皇后,太子大伴说不定还要对他更上心凡是太子上位,就没有不提拔大伴的,如今威风八面的连公公,不就是皇上的大伴出身?这件事要怪都不知该怪谁,善桐再叹了口气,也不再计较是谁的责任了,只又问,“小如意背后……总该有一条线吧,他小小年纪,怎么会懂得作这样的事?必定是有人指使”
不知为什么,她忽然想到了里朝廷,只是这念头一闪也就过去了:要是太子自己不受引诱,小如意就是再千娇百媚,那也没用。这样不稳妥的计谋,似乎不是里朝廷的作风。
“这要往下查。”孙夫人也没有否认善桐的观点,只道。“就得费时间了,可现在已经没时间了……”
她通红的眼里闪过一丝焦虑,语气第一次现了惧怕,善桐和她往来了这么久,她有过种种情绪,可还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气急败坏,似乎对整个局面都失去了把握。“东宫的大事,很少有能瞒得过连公公的。这件事也根本没法往小了说,第一个小如意人没了,第二个太子吓病了……迟则明日,早则今日,连公公是肯定要过问原委,上报给皇上知道的。”
善桐顿时就明白了孙家的恐惧:本来在牛淑妃孕事上无法取得突破,对孙家来说就已经够不利的了。现在又是雪上加霜,这件事要是遮掩不过去,牛淑妃那边抱出来一个健康的男婴……就是换作她是皇上,心里的天平多少也要那么一歪:身体孱弱也就算了,最要紧是性格轻浮放荡,才多大就已经学坏了,任是谁恐怕都不禁有些疑问,以后,能放心把帝国交到他手上吗?
她无法往下接话了,孙夫人也不再说话,她闭上眼又轻又快地出着气,显然心绪起伏,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坏消息搅得乱了阵脚。就是善桐心底也不禁微微下沉:时至今日,已经不是把牛家撵出西北那么简单的问题了。甚至把桂家的地盘让给牛家一半她也不那么在乎,但牛家如上位太快,没有给桂家留下太多时间来从容遮掩、消除从前的痕迹,那么里朝廷握有的把柄照旧还是管用,对桂家来说,也就无异于前门不能驱虎,后门还跟着进狼了。
眼看着车进宫门,她轻轻地叹了口气,还是扯了扯孙夫人的袖子,低声道,“二堂姐,神色太紧张,恐怕容易被人看出端倪,现在您是最不能乱的了……”
孙夫人连牙关都是咬紧的,只轻轻地挤出了一句,“我知道。”便不再说话,善桐也不好再说什么,不多时,车在二重宫门前住了,孙夫人深吸了一口气,睁开眼随着善桐出了车子。
脚一落地,她就已经又变出了一张宁静而矜持的脸,同从前入宫一样,在恭顺外,还带了名门世族所特有的高贵,即使善桐深知底细,除了那双泛红的眼外,竟也是丝毫破绽都看不出来。
皇后就要比孙夫人再慌张一点了,毕竟她身在宫中,东宫是孙家的宝贝,却是她的心肝,人没宝贝还能活,没了心肝,却真是活不下去了。才只是几天没见,她看着简直老了几岁,连露出笑容和善桐客套的心思都没了。只倚在炕上,连外袍尚且没披,露出雪白的细布中衣来,善桐从没觉得她人很消瘦,可这样看起来,她露出被角的手腕简直细得连镯子都挂不住了:这几个月对善桐和孙夫人来说,只是不断的失望,次次进宫都希望听说琦玉已经落网,次次进宫都未能如愿。但对皇后来说却是一次又一次绞尽脑汁的过招、寻找、期望、失望……现在又来了这一出,皇后就是铁打的人,恐怕也都要露出裂缝来。
可这可怜相儿,却得不到任何一个人的同情。就是孙夫人也都没嘘寒问暖,几个人把下人全摒出去了,善桐才合上了暖阁的玻璃门,孙夫人就跺着脚,字字带血地埋怨了一句,“怎么就这么不上心”
皇后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,曾经多么从容、尊贵的人,现在哭得就和个孩子一样,简直就像是丢了魂儿。“我是真没想着……他说孩子分宫了就别老派人过去,我想也是这样,免得孩子一直赖着娘,他不喜欢。就连宫中的太监都是姓连的一手挑出来的,我也插不进手去,谁想得到……”
一边说,她一边就捂着脸嘤嘤地哭了起来,孙夫人的眼泪几乎也都要跟着下来了:孩子本来底子就不好,不管背后是谁捣的鬼,这一招也实在是太阴毒了,就识破了又有什么用,要是亏了肾水,以后生育上有碍了。这东宫之位,他终究也还是坐不稳的。
善桐虽然和太子也就见了几面,但当此也不得不陪着擦眼睛,也是由得皇后哭一哭,把心底的不平之气哭出来。过了一会,见皇后也渐渐地收了泪,她便也吸一口气,做沉重状。
果然,皇后毕竟是六宫之主,即使事发如此突然,事态又如此沉重,她依然没有完全乱了方寸,将这积郁之气哭出来了,她便又多少回复了理智,拉着善桐的手沉声道,“你真是我的福星……要不是你,只怕孩子身体给淘空了,给淘死了……”
她顿了顿,咬着牙刻骨怨毒地道。“我们都还蒙在鼓里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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