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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个结论一得出,立刻引发了更大一轮的心疼,老太太不住抹泪,“谢家是怎么回事,生生把人讨回去,就这么苛待?倘或供不起吃喝,只管还给我们,何必亏待孩子!”
清圆勉强扮出一个笑脸来,娇憨地搀了陈老太太道:“祖母放心,谢家待我很好。我有自己的小院子,还有几个贴心的婢女,那里要什么有什么,一应都不用愁。”
这么说来倒稍感慰心些,大家挪到厅房里去,复又道了几句家常,待要提起即将远赴幽州,清圆又觉得说不出口了。
陈老太太何等缜密的人,一眼就看出她有话要说,心便提了起来,“可是他们因你母亲的事为难你?”
清圆摇了摇头,“祖母以前教过我,君子藏器于身,待时而动,我从来没有忘记。我今儿回来……是同二老道别的,谢家要迁回幽州,孙女要跟着一道去了。幽州离横塘那么远的路,我这一去……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。”
屋里的气氛一时凉下来,所有人脸上都浮起了愁色,抱弦原以为少不得又是一通抱头痛哭,却没有。陈家老夫妇怅然了良久,叹道:“天下无不散的筵席,譬如人家姑娘远嫁的,又怎么样呢。”
陈老太爷十分务实,他开始盘算,“若行水路,慢慢的走,半个月也就到了,我们可以去瞧你。”
陈老太太起身,从里间拿了个红木的妆盒交到她手上,“这本是预备你出嫁时,给你添妆奁的,如今你要出远门,索性给了你,你自己好生保管。不必推辞,换了新的住家,上下打点的地方多了,没有钱,寸步难行。我知道谢家必不拿你当至亲看待,每月的那几个月钱,能按时按数到你手上就已经不错了。好孩子,他们不疼你,你是我一尺三寸捧大的,我们自是心疼你。你去了幽州,千万保重自己,若遇着挫折,莫往心里去,只要不伤心,任何人都伤不了你。倘或幽州不好,就写信回来,我让全哥儿过去接你。”
抱弦侍立在一旁,暗暗为这位老太太的见识叫绝。她到现在才明白,为什么四姑娘小小年纪,会有那样冷静长远的考虑,根源就在陈老太太身上。这样的门户,这样的家业,老太爷虽上了年纪,依旧看得出年轻时候的倜傥,这宅门里头,早年只怕也没消停过。
清圆在祖父母跟前,从来不必装样,就像祖母说的,路远迢迢,谁也不知道幽州如今是什么局势。这钱留着,将来是一条退路,钱是人的胆,有了胆,便不必畏畏缩缩,瞻前顾后了。
“若我能在幽州立足,一定接二老过去团聚。”清圆跪在地上,深深磕了个头。
陈老太爷说:“起来,起来,我知道必定有这一天的。幽州离上京近得很,那里高官云集,遍地望族,只要嫁得一个好人家,何愁将来不能飞黄腾达?”说完笑得朗朗,那点离愁别绪,到这里仿佛已经消散了。
清圆却知道祖父的脾气,这番话并不是当真看开了,是他无可奈何下用来安慰自己的。当初她被谢家硬讨回去,祖父挽留不住,也是这样安慰祖母,说谢家是大族,全和达官显贵往来,云芽生得好看,将来的出息肯定不小。留在陈家,小门小户,反倒耽误了她。
“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,就是长在陈家。”回去的路上清圆说,“小时候积攒下来的教诲,够我受用一生。”
可不么,看开些,看远些,不在方寸之间计较得失,这是在谢家养大的儿女所不能及的。主仆两个一路喁喁低语,到了谢府大门前,抱弦打帘下车,结果一眼便看见了站在阶前的贵公子。
“姑娘……”她回身唤了清圆一声。
清圆也瞧见了,避又避不开,便从容下车,叠手纳了个福,“三公子。”
她还是老样子,没有太过激烈的情感,一颦一笑都是淡淡的。李从心面对她,不免有些愧疚,那天他回去和他母亲提了那件事,后来才知道他母亲竟托了观察使夫人登门撇清。这样的举动,对一个姑娘是莫大的伤害,他为此和他母亲大闹了一场,但错已铸成,补救也来不及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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