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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帝抿紧了唇。裕王不是个嘴严守得住秘密的人,她不能用顾沅家中有婚约这样的理由搪塞应付,也没法堂堂正正地宣告自己无意立皇夫只要顾沅一个,裕王越振振有词,她心底怒火就越盛,寒着脸道:“当年仁宗皇帝那几位女史可没人嫁了宗室,又是事出有因。如今阮娘在朕身边近身侍奉这么久,又转而去小皇叔身边,被外头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看在眼里,只怕会传出什么不堪的闲话来。瓜田李下,君子避之,小皇叔这番心思,还是用在别处吧!”
“那起子宵小心黑嘴毒,就是没有这些事,又能说出什么好话来?”裕王素来不把人言放在眼里,此刻便不以为然,“等陛下立了皇夫,阮娘自然就清白了。臣一心给她一个好归宿,也算是善事一件,还求陛下看在臣一片痴心的份上,恩准了吧!”
“阮娘”两个字被裕王毫不避讳地说出口,皇帝脑海里轰的一声,不假思索地将手里的镇纸摔了出去。青玉砸在平整的金砖上,清脆的响了一声四分五裂,碎玉溅在裕王袍角,把他吓了一大跳,酒意也醒了大半,见殿内人都白着脸跪了下去,忙也跟着跪下,瞥了一眼皇帝,脸上只比往常苍白了些,黑嗔嗔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情绪,这样没有半点怒色的表情,反而像暴风雨前的平静一样,让人畏惧。
“朕知道小皇叔不畏人言,却没想到洒脱到这等地步,连叔侄伦常都不顾了。”皇帝终于开口,声音平静得有点不寻常,“小皇叔一心要阮娘到身边侍奉,到底是为了什么缘故?”她站起身审视裕王,“善事一件,痴心一片?还是小皇叔觉得,朕身边的人到小皇叔身边,小皇叔对朕的起居喜好了如指掌,便能更好的忠心辅政了?”她说着目光落在跪在殿角的崔成秀身上,“崔成秀,你是朕身边的老人,朕送你去给小皇叔做总管,你可愿意?”
崔成秀早在裕王开口的时候就知道皇帝必定大怒,悄悄不着痕迹地退到殿角,却不想仍然受了池鱼之殃,心里把裕王怨到了十分,只是下死了力气拼命叩头:“小爷明鉴,奴婢愚笨,因着小爷仁厚,才能在御前混一碗饭吃,去裕王殿下那里,只怕伺候不好,奴婢被责罚不要紧,就怕丢了小爷的脸,奴婢万死也不能抵过呀!”
皇帝点了点头:“朕不过问问你的意思。”她转过脸审视裕王,唇边一抹冷笑,“小皇叔,朕身边的人愚笨,只怕侍奉小皇叔不周全,这样的人,小皇叔也要么?”
裕王背后冷飕飕地发寒,酒是彻底的醒了。皇帝话里的意思明白无比,一定要皇帝亲近的人在身边,难道是有什么不臣之心?联想到至今闭门在家思过的端王,裕王觉得自己这副宗正也岌岌可危起来,心里头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太早了些,出了端王这一档子事,皇帝正是对宗亲们有戒心的时候,自己只想着捷足先登莫让花落别家,怎么就忘了避一避嫌呢?
好在他脸皮厚,心思灵活,,立时便改了口风请罪,花团锦簇地一大篇下来,见皇帝不置可否,却也不再发作,便见好就收地请辞退了出去。
皇帝背着手在殿里反复踱步,半晌才向崔成秀道:“这一路上,阿沅可曾遇到过裕王?”
“没有!”崔成秀直着嗓子嚷了一声,几乎把自己也吓了一跳,忙又叩头低声回禀,“小爷明鉴,这一路上顾女史和秋典设形影不离,奴婢徒弟崔三顺白日里也照拂着,裕王殿下又是在队伍前头,实在没见过面。”
“那他是什么时候对阿沅生出了这种心思?”皇帝蹙着眉,“难道就是端王那次?”她不愿再想下去,阴着脸看了崔成秀一眼,“以后裕王来行宫,一举一动都给朕把他看死了!如有什么风吹草动,便立时来禀朕。若有其他人向阿沅讨好献媚,也一样禀朕,明白了?”
“奴婢明白。”崔成秀叩了头退出殿去,面上惊怕,心里却是一片安定。皇帝这是铁了心要把顾沅留在宫里了,一副俨然不许人沾染半分的架势,就凭着皇帝这股心气,那顾沅日后的前程不是已经清清楚楚了么?
皇帝雷霆大怒地发作了一场,御前人便都加倍小心。趁着皇帝沐浴的功夫,崔成秀遮遮掩掩地将来龙去脉告诉冬莼秋容两人,秋容听了之后只为顾沅担心:“要不,今儿我值夜,让阮娘先躲一躲,等小爷气消了再说?”
“什么鬼主意?”崔成秀瞪了她一眼,朝值房扬了扬下巴,“我没敢告诉顾女史,就是怕她不肯近小爷的身。小爷本就恼了,顾女史再不见人,不是更恼?”
“真是无妄之灾,阮娘不是招蜂引蝶的人,怎么就惹上了裕王?这是说不清的事儿,要是小爷发作起来——”
“实话说,我是头一回见小爷这么盛怒,也实在摸不准。”崔成秀心有余悸地叹了一声,“按说小爷这么上心,不一定会为难顾女史。只是顾女史脾气也太硬,要是小爷说了什么,她又不和软些,就不好说了。还烦请两位稍微提点些,平常无碍,这时候惹翻了小爷,也是自己遭罪不是?”
冬莼点了点头,回身进了值房,却并不隐瞒,将崔成秀的话说了,又道:“小爷盛怒,后头如何咱们心里都没底。你只自己斟酌,若是不愿意去,今晚上便是我值夜。左右这张老脸也有十几年的苦劳,小爷总不会发作我的。”
“怎么能让姑姑受累?”顾沅摇了摇头,“小爷是明理的人,我与裕王殿下清清白白,她自然不会为难我。”
“也罢,见了面总比不见面强些。”冬莼道,“你既然有底气,便只管去。我们都在外头值夜,有什么不妥,也能照应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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