任芊婉的圆酒瓶中,装着的是那九阴煞气!原本是用来制作纸人傀儡的材料,人若饮之必死,对尸来说却是大补之物。
王二熊从喝下第一口开始,便不解白魔为何会为自己补充灵力,这等于是把他们的命交到了自己手上。因此对白魔的话,将信将疑。
待得白魔以性命为代价,从壁障中走出时,王二熊已信了八成。对莫长玲的出手极为愤怒。
而当莫长玲向自己出手时,王二熊已完全相信了这两名白魔,或者说是——两个人!
而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,莫长玲不是尸,是人,她竟会吐血!
程生是真的呆了,他不知发生了何事,就像三百年前一样,脑袋空空,反应不过来。
他天生性情敦厚,朴实善良,天资确是平平,也无甚急智。
莫长玲大口吐血,王二熊转过头,对程生说了两句话。
第一句是:“程叔,她便是那第一批入得此界之人,非我族类!”
第二句是:“此二人不能杀!”
程生明白了,他头痛欲裂,脸色灰败,身体颤抖,脚步虚浮,仿佛他才是那个连敲了二百多下壁障的人。他呆呆地看着莫长玲,喃喃道:“为何如此,为何如此。”
他不明白的是,莫长玲是如何瞒过了所有人几百年的。当年一战,丛云山学院被焚,灵轨被毁,她在做什么?大苍山尸横遍野之时,她又在做什么?
他不明白的是,老杨头、周老夫子的恨,源山夫妇、陈院长的仇,该怎么报?
他不明白的是,自己和王源山三百年来的这份执念,究竟是对了?还是错了?若是错的,那现在便对不起自己。若是对的,那便是对不起这天下!
偏我是那无用之人吗?
……
“这位……程前辈!”谷千夏一抱拳,似看出眼前这具凶尸已是那风中残烛。三百年破障,让程生本就伤残的灵体碎裂大半,那补山之法本该早已无法护住程生破碎的灵体,全凭他那股执念勉力束缚住。如今这般心力交瘁之下,灵体粉碎也就是片刻之间的事。
“程前辈!听我一言!”谷千夏一步走出壁障,躬身一礼,大声说道,“你之所为!合天道!合人伦!乃真男儿大丈夫!你虽生而为尸,确是问心无愧!你若取我性命,我心甘情愿!”
王二熊似也察觉到什么,叫到:“程叔!”身体却动也不敢动,心中似有一根弦,脆弱到不敢触碰。
“哈哈哈哈,无妨。”程生放声大笑,“你说得是,我生于此间五百余载,行事端正,纵使有憾,却问心无愧。”他看了谷千夏一眼,笑意吟吟,摆了摆手,终是释怀了。
程生提起破峰,锤上灵纹亮起,高举过头大喝一声:“源山!此仇我等便这般报了吧!”
莫长玲肝胆俱裂:“程师兄!饶我……饶我一命!”
啪!一声脆响,鲜血四溅,脑浆迸裂,不过如此……
王二熊闪身上前,扶住程生:“程叔!程叔!”
程生颓然坐倒,搭着王二熊的肩道:“二熊,我先走一步了,你……你好生保重。我家……那名女婴……代我和杨头……”
话未言尽,便安静地走了,似有一些匆忙,又似卸下了一身重担,急急离去。却是满足地微笑着!
万载之前,有女自妙山来,立于覆云山巅,曾言道:生如夏花,逝如冬雪,人生如此,何悔何怨。
如此,甚好。